夏天的夜晚,晒场上父亲讲故事,讲军队行军
讲到他们过一座桥,总会突然停下来
直到我们等得不耐烦了,问他为什么不讲了
他微闭的眼睛才慢慢睁开,他说,别急
还在过桥呢,千军万马,哪里一下子能过完
蚊虫嗡鸣,蛙声嘹亮,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的耳畔渐渐响起战马的嘶鸣、响鼻
马蹄铁叩击桥板的声音,甚至桥下的水流
也在湍急中变得清晰可闻,在漫长的等待中
一种空白,迫使我以听觉,以全部的想象去填补
那些需要一再反刍的大片空白和沉默
事实上有好多次,还没等到父亲接着往下讲
我就睡着了。睡梦中,战马嘶鸣,鼻息如雷
这支军队仍然在过桥,这漫长的等待
让我因此认定父亲是一位真正的诗人
他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发明出一座不存在的桥
并带给我诗的最高信念:诗人只“为声音而工作”*
* 出自曼德尔斯塔姆《第四散文》,“在俄罗斯只有我为声音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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