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性的早晨

那一天早晨

我醒来

准确说，昨夜并未成功入睡。

母亲见我面色无光

依然鼓励我：

去吃早餐吧，去吃你最喜欢吃的

马路边老头家的肠粉。

四弟弟的电动车就停在家门口，

车头指向长峰里的尽头，

那里是葵鳌路。条条巷弄都能

通往老头的肠粉店；鉴于我

没有力气给车调头，就这样

往前直开吧！

在葵鳌路，见到一场车祸之后的现场：

一只无声的细猫，睡在冰冷的血泊中。

肇事者逃之夭夭，甚至都还没有行人，

无人知晓路上曾发生过惨烈的，什么。

哦，不忍直视！遂把电动车开到

肠粉店门口，叫阿姐给我两个塑料袋，

转身开回了葵鳌路，

把车停靠后，蹲将下来

为那血肉模糊的细猫收尸

小猫儿呀，肠子都爆了。

人类情感中的肝肠寸断

应远比不上它黏连在地上、需用手指

隔着塑料袋去抠起来的内脏。

小猫儿呀，脑壳都碎了。

这种灵性的小生物，当它们活着的时候，

我最爱捧它们毛绒绒的小脑袋在手心中，

那样就能与之对视，使我

恢复成作为一只猫的本来面目：

眼前毫无生命气息的尤物，依旧

惹人怜爱，更多的是叹息。

我是否能把这样的一个早晨

称之为灵性的早晨。

你看，一只年幼的细猫，因无知人类的

交通规则，在马路上被车轮碾碎。

这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早晨，如同我的爱

曾是无力和狼狈的。

我为它入殓：在母亲的菜园中，

我将它浅埋在

一棵逐渐长大长高的龙眼树下。

这里本是荒地，不远处有一座

长年被荒草淹没在寂寞中的坟茔

孤立在草的汪洋里。

世间有多少安寂就有多少被无声地遗忘

而现在，有一只令人心疼的小猫

也在这里停留，与无声者为伴了。

世间本是荒地。而当我

回顾这一切：

似乎，停在家门口的电动车

早已用车头的方向注定了我将遇见的一切。

我听不到小猫儿的声音，但我确信

它有着多么细柔的叫唤，始终会让

隐在冥冥之中的古老的、沉睡的、

早已腐消的耳朵们——

听见，并痴痴地爱。

ANZO 2023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