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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秋天慢了下来，
夏季还迟迟不愿离开，甚至白昼的光
似乎也不该留连得这么久
或者是我有点太得寸进尺。
月亮在空中转动。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我也许会要一个孩子，在将来某个时候，但不是现在。
奥托用一种平静而自得的眼神
尾随着我，似乎在说
很快你就会手脚不停！
是啊，我会的；这孩子将会是我的，
不是他的，所有闪失（如果我有闪失）
也都是我的。我们不够精明，克拉拉，
学不会如何预防这些事情，
一旦我们有了孩子，全是我们的事。
但是最近，无论对奥托还是谁我都没有感觉。
我现在知道我必须做的是哪种工作。
它要消耗多少精力啊！我有一种感觉，我正在
向某处移动，时而耐心，时而急躁，
但总是孑然一人。我在大自然中处处寻求
新形式，在新地方寻找旧形式，
例如，在树叶中寻求远古嘴型的立面。
我有数但又说不清楚
我到底在搜寻什么。
记得在工作室共处的那几个月，
软湿的粘土一直沾到你强健的前臂，
我力图从那些不停涌现的奇妙印象中
创作出什么——绢丝上的那些
日本花鸟，卢浮宫里
遮风避雨的醉汉，河上的灯火，
那些脸孔……你当时是否确知
我们为何会在那儿？巴黎令你身心交瘁，
你觉得难以承受，但你还是坚持
工作……后来我们在那儿再次碰面，
都已结婚嫁人，而我以为你和里尔克
都显得身心交瘁。我感到你俩之间
有一种落寞。当然他与我
也有我们的难处。也许我对他有点
嫉妒，起码可以说，他从我身边将你夺走，
也许我嫁给奥托是为了弥补
失去你的孤独。
当然，莱纳比奥托更加洞达明了，
他崇信女性。我们俩有谁能这么说？
克拉拉，我们谁能不必跳开一步
超越身为女人的界线，
以便保全自己的劳作？或许这是为了保全自身？
婚姻比独处更加孤独。
你知道吗：我总是梦见我已经死了，
死于生产。
我不能画画或说话，甚至不能走动。
我想，我的孩子在我死后还会活着。但是怪就怪在：
在梦中，莱纳已经为我写好了安魂曲——
一首优美的长诗，并称我为他的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啊，
但是在梦中你却一声不吭。
梦中，他的诗篇就像一封信，
一封寄给某个没有权利
在场但又必须以礼相待的人，犹如一个客人
在不该来的日子登门。克拉拉，为什么我不是梦见你？
我们俩的那张相片——我还保存着，
你我彼此凝视对方
背景上有我的画作。我们当时总是
并肩工作！而自那之后我多么拼命，
力图依照我们的计划创造出
我们排除万难也要尽心竭力的
每一个主题。不要因为我们是女人
而有任何保留。克拉拉，我们的强势仍在于
我们常常讨论的那些事情：
生与死如何紧挽对方的手，
追求真理的斗争，我们反抗罪恶的古老誓言。
现在我感到黎明与新一天的来临。
我喜欢醒在画室里，看着我的画
在晨光中活起来。有时我觉得
在体内踢我的是我自己，
我必须提供乳汁的自我，爱……
我本来祈望我们能够终生为对方
这样做，但我们终于不能……
人们说一个孕妇
会梦到自己的死。但是生与死
紧挽对方的手。克拉拉，我感觉到自己满手
活计，感到我看见的以后的生活，也感到
对你的爱，不管我对于所有别人
说的这一切多么刻薄，你
将听到我所能说出与不能说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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