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

我每天都会路过

一块水田的边角料

坐在一辆汽车或者三轮车上

没有质感的稻叶、存在于饱满和

空壳的中间态的谷子

和我之间隔着一块钢板

那是一块抽象的钢板

没有长宽高，也没有具体的厚度

像一个词语层累的积垢

不能用改锥撬动

但我用改锥撬过一个坛子

一个腌渍了三十年的咸菜坛子

启封的时候，具体这两个字

与嗅觉建立了紧密联系

我无法描述这种联系

就像无法描述

一次疏通马桶的过程

无法描述飞溅这个词的义项

也无法描述那副橡胶手套的质感

我喜欢淤积和堵塞这样的

没有细节的词语

仿佛母亲不需经历涨奶的

高热、疼痛以及羞耻

就能哺育一个婴儿

但破了皮的乳房是具体的

涂抹的凡士林是具体的

被口水刺痛的那一根神经也是具体的

被城市遗弃，又被乡村

排斥，我的具体像一只受惊的

四脚蛇，冷不丁窜出来

丑陋、冰冷，而且逃得飞快

2023.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