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人是诗做的

要是人是诗做的

刚出生时是一首短诗

无非是与哭和笑有关的几个词语

随手拈来的，还未组成连贯的句子

人们怀抱着它，像抱着一个小小的偶然

然后，一些灵动的意象开始填充进来

柳笛，蝉鸣，藏匿在黑处的谜语

夏梦里毫无关联的呓语连缀成了一首童谣

童谣的下一页则是一首情诗

倾盆冷雨中的狂奔，文字里却流动着火焰

这火焰仿佛会无休无止地凭空燃烧下去

但像是一个季节戛然而止般 

某一天只剩下遍地堆积的灰烬，染白了鞋尖

——没人知道这里焚烧过什么

此时的诗篇像一块厚重的石头

要将更多人的名姓刻于其上

并像西西弗斯那样搬起，在回环中周折

极其克制的温暖浮现出字里行间

读起来好像是一段段陷入沉默的咏叹调

渐渐的，人们会从诗歌本身读到

诗人老去了——他的诗行越写越短

一把无形的剃刀刮去了形容词和修饰语

只剩下琐屑而寡味的一段段俳句

故人陆续凋零 诗的语言已无法重复太多次告别

这首诗就快到终点了 写了一点

但往往又删去更多，眼见厚厚的稿纸越来越薄

终于在一个清晨，最后一个字被划掉

这长长的诗行只剩下一个莫名的句号

路过的读者翻到此页，困惑地耸耸肩膀

于是这首诗真的如同

未曾被写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