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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当我醒来时确实是醒了的,
但有时不够清醒。白日做梦,包含了
晴天做梦和阴天也做梦。头顶上
好像有一团看不见却散不去的雾。
梦境里总有一个摆脱梦境的按钮,一个
开关或门把手,却难被观察到或企及;
或许,只需要一句呼喊就能醒来,
或一句自信的立论——“我将你证伪”,
就能让幻象碎掉。
然而,说却无声,妙不可言。
是故为妙不可言,妙不可信,
诡异亦不可言,亦不可信。
奇怪的是,当我说“睡觉”的时候,
并没有被朦胧的困倦感立体环绕。
一个人睡觉,就是睡觉
这与一个人吃饭一样,就是吃饭
而当两个人决定“一起睡觉”,却不仅仅是
关灯和闭眼。
真是离奇,同样在生活中生活,而有差别。
林林总总,在不可言说的静默氛围中,
学会了观察,自省,和比较。
作为床上用品,枕头在那里凹陷着,
承载一颗智慧的大脑,却没有
进化成会思考的新物种。
故而,在世间,物种灭绝很容易,
而新物种诞生的条件极为严苛。
它那么白,是那样的松软。我们把
一个名词化用为及物动词,并把身体
与之接触的部位固用下来,作为新名词,
以此赋为它的名字:
“枕头”,——枕头甚至也不会醒来,
也不会睡。
而它的构造,采用植物纤维
或大量禽类的羽毛,它们都
已经死了。
当头颅安放在头颅感觉舒适的位置,
枕头中的气体受到挤压而排出。
敏锐的听觉正在敲打出一行字:
我仿佛听懂了枕头的呼吸。
(而枕头说出的感叹句是:“天晓得,
我与这个脑袋的形状是如此天衣无缝地
衔接在一起!”)
把想象力用来发电之后,就会
不可遏制地产出想象的动力
——你和我都需要一只枕头,它虽美好,
却像智齿一样会折磨人类,
然后,我们为失眠者找到了失眠的起因,
却没能找到极有成效的解救方案。
我换好睡衣,轻巧巧地上床,像是
怕惊扰动什么沉睡中的万事万物。
我拍了拍枕头,动作平和,没有血腥
也没有暴力,仿佛在安抚一个灵魂,
或一个盛放灵魂的容器,
它是睡眠仪式所惯用的仪器。
——它无疑是我为我精心挑选、购买的。
是我的私欲导致它从活物变成了枕头。
我难过得仿佛无法再如此难过了……
在意识抽离之境中,
肉身仿佛无死无生,察觉不到。
在此境中侧体躺下,自然蜷缩
我成为了一只安眠无息的
枕头。
ANZO 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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