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弟的土地(3)


雨水过去了,山谷只会更加虚幻,
仿佛熄灭一堆火,一个执拗的老人
刚刚离去,他的书已在角落里静静地合上,
他那刻在石头上的字也已完全模糊。
这是遥远的事实。因为我们听到的
正是另一个人的嘴里说的,
而我们看到的正随着那人的消失
而化为虚无。那人最早说:
“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而我们却震惊于自己的预感,迟迟不能睡去,
我们永远是自己的潮湿的那部份,
至今仍在雨中漫延,在一张脸的
寂静的边缘,在喘息的
无以复加的黑暗之中。
 而你是不一样的
在我下意识地
在那里走动的幽暗山谷,
你是一个舞蹈的人;
我们称之为酣睡的,
在那里是一道正在渐渐地拉开
的时间的帷幕。(啊,一阵几乎没有的雨)。
那是雨的舞蹈,雨也像你,
其形状就象那撕扯它的手,
其过程就像你突然不在了,
其本质都是为了求得返回。

没有时间。但是当时间象骗人的老虎
将我们引入深山,我们才意识到
以前的一些真相:
那第一个“堕落”的陶弟。
那里,石匠们说:
“陶弟,没有石头,
是否让我们一块干。”
陶弟就盘算着把他们
领过一片月光的阔叶林
和那条降虎人的溪水:
那里,圆石累累,曾经深藏,象上帝的住所,
而一个养蜂人刚刚离去,
留下一朵暗色的花
轰响在野猪的神秘足迹里。
当石匠们说:“陶弟,没有石头,
是否让我们一块干,”
那些仿佛有生命的石头毫无准备,
却也开始了迁移。
哟,一场古怪的灾难降临到了
石头头上却仿佛也是注定的……
而陶弟,并不将这些视为罪恶--
啊!一个商业的亚当,
今天他又大大咧咧地
替我们找到了水源,
就在那些翻倒的
怪石底下!

那是一块浮岩:我们未来的居所;
那是我们的屋顶:一片灰云;
那是我们的卧室,贮藏室:
一片无可指责的光。
在露天走廊台阶上,
冬天清点着物件--
但它的恐惧是有根据的。
而我不能想象,此时搬来
一架手风琴是合适的,
因为就在这些东西后面,
你们的舞蹈疯狂,
其形状就象那撕扯它的手,
其过程就像你突然不在了,
其本质都是为了求得返回。
而你是不一样的,
你分别是一个慢慢看不见的你
和一个确认了还在那里的你。
第一片叶子落下,夏娃便开始舞蹈,
有人羞耻,拾起第二片,把它放在大腿间。
现在雨也是这样遮住你。雨从我的来去
模仿一种绝望,但它也造出了
另一个舞蹈中的你,
而你是不一样的,
在所有的时间所在的地点
在音乐和形状里,因为我
消耗着,掩饰着,逃避着,
因为那第一个你,可以抵达
却不可以接近,不可预料
却是预料中的,而那最后的你
看起来是多么邪恶!

一个不再有过路人的世界。
一堆至今还倒在路旁的砖瓦。
一个实体的暗红色的杂乱的苍穹。
风散发出抽屉拉开后的一股霉味,
花儿敞开房间,里面是神秘的芳香。
我常常想,那一夜陶弟高兴为那些砖守夜,
他抱来一床破棉被和一面枕头,
他的帐篷用一根根树枝搭成--
那也是雨的舞蹈,而风在突破
这个不怎么称心的巢,
而在山那边的陶弟家里,
一只猫变暗,恢复着记忆,
一个爱叨唠的中年女人,
葡萄串似的笑容压着一层霜,
在一面盲人似的镜子里,
在一个你必须摸索才能到达的角落里。

就象镜前的黑暗得不到回报,
就像我们沉默,而沉默
却在更黑暗的另一边与土地接壤
就像你们的舞蹈疯狂,
其形状就象撕扯你们的手,
其过程就像你突然不在了,
就像你所祈求的雨,
它降下又降下,但几乎
都没有落地!啊你说:一个人
更多的时候是用来面对自己:
啊!你要不是一个女人,
就是一整个疯狂的种族。
但这里什么也没有,
甚至也没有地址。
但你开口说话时嘴唇
却是潮湿的。而我下意识地
脱离自身来到了你们中间--
由于我的盲目出现,
你们的舞蹈趋于疯狂。


作者
吕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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