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间幸存者

原野在远处。那里的世界遵循

存在之道；名字们，数字们因它而行动。

坟墓的十字架，坟墓的草，坟墓抛光的花岗岩

这些人死去我们得以活下[1]

——我得以活下！——

合乎习俗，但非必然；

这世界只需要死人。

那一切复归的、我们的

黑暗生命等待中领先穿过的梦——

我醒来的梦，仍保存你们这些睡眠者的梦——

现在它是什么，那场战争？现在一场战争，如

你们的生命和墓茔被编号；它，人可能失去，

我们已失去。

也已失去，那征服的需求，

它让我们离开所有需求，除了它那

金属之音活下！——它留给祼露生命

生命形成的意义，从一切中剥离出

它古老的、自己的意义：直至仅恢复一种

生活——在一个周日早晨，坐着看报纸——

已足够，一个终结超越一切终结，那个梦

梦见……直至这些，最终被复原，

不再是一种终结，而我们的生命从中延伸的

无知无觉，渐渐似乎是我们已抵达的

知觉；而我们明白，我们曾经活过的

几年，长于未来余生之年，

在未来之年，孩子说，我们将活下。

我们将活在哪里？因为你们的生命没有存活

而，停在空中，在那里，没坠落

而是那不在、但可能已在之物。

而我们的生命是——它们所是之物：而缓缓地，终结。

我们的生命和存在已生成它们的安宁，

那存在已从它们古老的本质中，及时地，

滤出所有非己之物。我们记得

你们是：一种等待。

没有你们，你们所有这些死者，

哪块破布可以擦拭这被涂鸦的石板而涤净生命，

哪具鬼魂萦绕的身体，可以为我猜想世界（在这

世界之中，这大地，这生命，是一粒变质的种子）？

我们忍耐，直至完成；生者

失去的是胜利。而失败？生者同样失去

一切；又，得到回报，在幸存中，幸存

每天带给它们，世界列车的凯旋中的

那种冷漠、死亡、乘坐——

他们的世界，他们的凯旋。

我们轻轻入眠；醒来，

某种静寂的成功物，演续，压低我们，施魔

我们的肢体，对着你们的肢体……我们的血管

被移入另一个世界，我们茫然的热望

许久前实现，我们最后的需要

有时被记得（带着冷漠接受

那惯有的微笑），作为我们的青春

曾天真要求的奢华。

你们的天真

在你们的死亡中，在一个春天的血中

永存，生者走近这春天的血，

在半梦半醒的干燥求告中躬身……

萦绕者和被萦绕者，在墓茔间，

看不见又相互映照；在无声的

求告中，一种最后的、前未听到的

同音，抵达彼此：再说一遍

那些声音说着，再说一遍

生命是——它不是的东西；

在某处，有——某种东西，某种东西；

我们等待它；我们等待它。

译注

[1]此句相关于《新约全书·哥林多后书5：15》中的文字：“耶稣死去我们得以活下……”（和合本译为“并且他替众人死，是叫那些活着的人不再为自己活，乃为替他们死而复活的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