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得一忘二 译

榆树包慧怡 译

给茹丝•芬莱特(1)
——给露丝·费恩莱特

我了解那底部,她说。我用粗大的直根了解它:
我知根知底,她说。我以我庞大的主根了解它:
它,是你所恐惧的。
它是你畏惧之物。
我不怕它:我已去过。
我不怕它:我去过那儿。

你在我深处听到的可是大海,
你在我体内听到的可是海?
以及它的不满?
海的不满?
或是虚空之声,是你的疯狂?
抑或是那虚无之声,你的疯狂?

爱是一个影子。
爱情是一片影子。
你撒着谎,哭喊着穷追不舍。
你如何为它撒谎,苦苦哀泣
听啊:它的蹄声。它已经跑开,像一匹马。
听着,这是它的蹄印:它已远去,恰似马驹。

我也将彻夜这样奔腾,狂野地,
我将整夜莽莽撞撞,飞驰如许,
直到你的头化为石头,枕头化为一方小小的赛马场,
直至你的头颅变作石块,枕头变作小草皮,
回响,回响。
荡起回音,回音。

或者,我应给你带来毒药的声音?
或者我该为你捎来毒药的声音?
它现在化作雨了,这巨大的静寂。
现在,落雨了,这大片的静谧。
这就是它的果实:锡白色,像砒霜。
而这就是它的果实:银色如锡,如砒霜。

我已饱经日落的暴行。
我忍受了落日的残忍。
我红色的丝
灼焦至根部
烤焦到根部,燃烧,竖起,一只铁丝的手。
我的赤色纤维燃烧、竖立,一束电线丝。

现在,我断成碎片,棍棒似地飞散出去。
现在,我崩解成碎片,飞散如棍棒。
如此暴力的风
一阵如此暴烈的风
不会容忍旁观:我必须尖叫。
不会容忍袖手旁观:我必须尖叫。

月亮也绝不仁慈:她会拖住我,
月亮也无恻隐心:她将残忍地
残酷地,因为她不育。
拖走不孕的我。
她的辐射灼伤了我。或许,是我不放过她。
她的光明割伤了我。或许是我撞上了她。

我放她走了。我放走了她,
我让她走。我让她走
萎缩了,干瘪了,像经过了彻底的手术。
缺月扁平,如同做了放疗。
你的恶梦占有了我,也馈赠我。
你的噩梦是如何占有我,资助我。

我被一种啼哭附了身。
一声尖喊住进我的身体。
它夜夜扑闪而出,
它夜夜振翅欲飞
以它的钩爪,寻找值得一爱的东西。
用钩子索寻能够爱的事物。

这黑暗的东西睡在我的体内,
我被睡在我体内的这种
吓得我魂不附体;
晦暗之物吓坏了;
我整天都感到它轻柔的羽毛似的转动,它的恶毒。
一整天,我感受着它柔软的羽质的翻转,它的恶意。

云朵飘过,云朵疏散。
云过云散。
那些一去不回的苍白,都是爱的面孔吗?
那些是爱情的面容吗?那些苍白的一去不返之物?
我心神不宁,是否因为这一切?
我可是为此而心焦?

我无力承受更多知识。
更多的知识我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这张充满杀机
这是什么,这张脸
被树枝掐住的脸,是什么?──
在它枝条的扭绞中如此杀气腾腾?——

它毒蛇的酸液嘶嘶响。
它的蛇酸嘶嘶作响。
它僵化着意志。这些孤立的、迟缓的缺陷
它把意志石化。这些是孤绝、徐缓的讹误
能够致命,致命,致命。
它们杀,杀,杀。

注:
(1) 茹丝•芬莱特
1931 -出生于美国、主要居住在英国的女诗人、翻译家。她是英国小说家艾伦•斯里托的妻子,普拉斯生前最后一年多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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