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夜
(一)幽暗
在这无底的忧伤的墓穴,
有一座忧凄难测的地窖,
我素遭造化贬谪之处;
命运已把我丢弃在那里;
渗不进一丝晴光与生气,
粉红快活的阳光进不去,
只有夜,这难作伴的女东主,
我独自陪伴阴郁的夜神,
我似被造物嘲弄的画师,注定
我像个画家,上帝嘲弄人,
要弄毫于,唉,这幽暗一似冥界,
唉!判处我把黑夜来描绘;
又似胃口败如葬礼的庖丁,
用令人悲伤的东西调味,
戚然烹自己的心以大嚼。
我把我的心煮来当食品,
亮光一闪,一位鬼魂惠然莅临,
一个优雅而光辉的幽灵,
它渐渐伸长,渐渐膨胀。
不时地闪亮,伸长,又展开,
以东方的步伐轻渺无痕,
直到显出了整个的身影。
当它长足尺寸不再长,
从那梦似的、东方的姿态,
我终于认出了这可爱的访客:
我认出了我的美人来访:
那是她!黝黑却饶有光泽。
这就是她啊!黝黑而明亮。
二、芳香
(二)芬芳
读者啊,你可曾偶尔
读者啊,你可曾有过几次
以品尝的悠闲与钟爱
醺然悠然地品味着一样,
吸一口教堂里的熏香,
闻闻香囊中的陈年麝香
或闻一闻填满麝香的香袋?
或者弥漫着教堂的香粒?
深沉的、神妙的魔力,寄迹于
深而奇的魅力令人醉煞,
昔代的遗韵,使我们痴迷!
往日的岁月在现在复现!
似情人弯下倾慕的躯体,
情人在珍爱的躯体上面
把珍贵的记忆之花采集。
采撷回忆之美妙的鲜花。
自她浓密柔韧的发际,
她柔软的头发又厚又沉,
这有生命的香囊,斗室的香龛,
活的香囊,深闺里的香炉,
朴人的浓香正袅袅飘散,
有蛮荒野兽的气味袅出,
自她的锦衾罗衣,
还有细布或丝绒的衣裙,
浸润于她纯净的青春,
也把她纯洁的青春充溢,
正渗出皮革般的幽香阵阵。
散发出一种毛皮的香气。
三、画框
(三)画框
似一幅画上的画框,
一幅画镶上漂亮的画框,
不论是否名家之笔,
尽管出自很有名的画笔,
被削出的一方自然,
当它与广大的自然分离,
就变得迷人而珍异,
总有无名的奇特和迷狂,
金玉翡翠、家具摆设,
珠宝、家具、金属、包金饰物,
正与你的稀世之美相侔;
正与她稀世的美相配匹;
无物能掩盖你的无瑕,
她无暇的光芒无法遮蔽,
而一切都似画框正堪衬托。
都像是画框听凭她摆布。
我似乎深信不疑,
甚至有时候她竟然以为
万物都宠你;于是
万物都把她爱恋;她也会
快活地把你的裸体
满怀快感地把她的裸体
滑进丝绸与细布的亲吻,
淹没于绞罗绸缎的亲吻,
而你的举手投足,或徐或疾,
或疾或徐地扭动着腰肢,
都带着幼猴般的柔驯。
显示出猴子的优雅天真。
四、肖像
(四)肖像
任我们生命之火如何旺烈,
种种情火为我们飞烈焰,
病与死却使它成灰于一瞬。
疾病和死亡将其化成灰。
昔日热切而温柔的眼、
那么热情而温柔的大眼,
曾使我心沉醉的樱唇、
那张吞没了我的心的嘴,
有如香膏的亲吻、胜似
像白藓①一样浓郁的亲吻,
灵光的陶醉,都剩有几分残痕?
比阳光还要炽热的情怀,
残忍啊,我可怜的灵魂!
还剩下什么?可怕,哦灵魂!
除了无力的轮廓,几抹油粉,
唯有三色的图②,十分苍白,
将像我一样,涅没于孤寂,
像我一样在孤独中死去,
而时间,这玩世不恭的老者,
而时间,这不公正的老头,
却日日挥动他的无情之翼……
每天都用硬硬的翅擦拭..
啊你这生命与艺术的黑色杀手,
生命和艺术的阴险凶手,
但我记忆中贻我欢乐与荣誉
你不能在记忆中杀死她,
的伊人,你却永远不能夺去!
她曾是我的快乐和荣华!
①白藓是一种芸香科植物,气味浓郁。
②所谓“三色的图”是一种用黑笔、红笔、白笔在彩纸上画的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