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者的葬礼
一、死者葬礼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从死去的土地里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
培育出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混合在一起，用春雨
参合在一起，又让春雨
搅动迟钝的根蒂。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冬天总使我们感到温暖，把大地
冬天使我们温暖，大地
覆盖在健忘的雪里，用干燥的块茎
给助人遗忘的雪覆盖着，又叫
喂养一个短暂的生命。
枯干的球根提供少许生命。
夏天卷带着一场阵雨
夏天来得出人意外，在下阵雨的时候
掠过斯塔恩贝格湖，突然向我们袭来；
来到了斯丹卜基西；我们在柱廊下躲避，
我们滞留在拱廊下，接着我们在太阳下继续前行，
等太阳出来又进了霍夫加登，
走进霍夫加登，喝咖啡闲聊了一个钟头。
喝咖啡，闲谈了一个小时。
Bin gar Keine Russin, stamm'aus Litauen, echt deutsch.
我不是俄国人，我是立陶宛来的，是地道的德国人。
那时我们还是孩子，待在大公的府邸，
而且我们小时候住在大公那里
我表哥的家里，他带我出去滑雪橇，
我表兄家，他带着我出去滑雪橇，
我吓坏啦。他说，玛丽，
我很害怕。他说，玛丽，
玛丽，用劲抓住。于是我们就往下滑去。
玛丽，牢牢揪住。我们就往下冲。
在山里，在那儿你感到自由自在。
在山上，那里你觉得自由。
夜晚我多半是看书，到冬天我就上南方去。
大半个晚上我看书，冬天我到南方。
这些盘曲虬结的是什么根，从这堆坚硬如石的垃圾里
什么树根在抓紧，什么树根在从
长出的是什么枝条？人之子，
这堆乱石块里长出？人子啊，
你说不出，也猜不透，因为只知道
你说不出，也猜不到，因为你只知道
一堆破烂的形像，这里烈日曝晒，
一堆破烂的偶像，承受着太阳的鞭打
死去的树不能给你庇护，蟋蟀不能使你宽慰，
枯死的树没有遮荫。蟋蟀的声音也不使人放心，
而干燥的石头也不能给你一滴水的声音。只有
焦石间没有流水的声音。只有
这块红岩下的阴影，
这块红石下有影子，
（走进红岩下的阴影下面来吧，）
（请走进这块红石下的影子）
我就会给你展示一样东西既不同于
我要指点你一件事，它既不像
早晨在你背后大步流星的影子
你早起的影子，在你后面迈步；
也不同于黄昏时分升起迎接你的影子；
也不像傍晚的，站起身来迎着你；
我会给你展示一把尘土中的恐惧。
我要给你看恐惧在一把尘土里。
微风乍起
风吹得很轻快，
吹向我的祖国
吹送我回家去，
我的爱尔兰孩子，
爱尔兰的小孩，
你在哪儿等我？
你在哪里逗留？
“一年前你最先给我风信子；
“一年前你先给我的是风信子；
他们叫我风信子姑娘。”
他们叫我做风信子的女郎”，
——可是等咱们从风信子花园回家，时间已晚，
——可是等我们回来，晚了，从风信子的园里来，
你双臂满抱，你的头发都湿了，我一句话
你的臂膊抱满，你的头发湿漉，我说不出
都说不出来，眼睛也看不清了，我既不是
话，眼睛看不见，我既不是
活的也不是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
茫然谛视那光芒的心，一片寂静。
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是一片寂静。
Oed' und leer das Meer.
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索梭斯特里斯太太，著名的千里眼，
马丹梭梭屈里士，著名的女相士，
患了重感冒，可她仍然是
患了重感冒，可仍然是
人所熟知的欧洲最聪明的女人，
欧罗巴知名的最有智慧的女人，
她有一副邪恶的纸牌。你瞧，她说，
带着一副恶毒的纸牌，这里，她说，
这张是你的牌，淹死的腓尼基水手，
是你的一张，那淹死了的腓尼基水手，
（那两颗珍珠就是他的眼睛。你瞧！）
（这些珍珠就是他的眼睛，看！）
这是Belladonna，岩石圣母，
这是贝洛多纳，岩石的女主人
善于应变的夫人。
一个善于应变的女人。
这张是拥有三根权杖的男人，这是轮子，
这人带着三根杖，这是“转轮”，
而这是独眼商人，这张牌
这是那独眼商人，这张牌上面
尽管是空白的，是他背上扛着的东西，
一无所有，是他背在背上的一种东西。
却不准我看那到底是什么。。我没有去找
是不准我看见的。我没有找到
那个被吊死的人，害怕被水淹死。
“那被绞死的人”。怕水里的死亡。
我看见簇拥的人群围成一个圆圈走。
我看见成群的人，在绕着圈子走。
谢谢你。假若你见到亲爱的埃奎尔太太，
谢谢你。你看见亲爱的爱奎尔太太的时候
请告诉她我要亲自把占星图给她送去：
就说我自己把天宫图给她带去，
现如今你得非常小心。
这年头人得小心啊。
虚幻的城市，
并无实体的城，
在冬天早晨的棕色浓雾下，
在冬日破晓的黄雾下，
人群流过伦敦桥，那么多人，
一群人鱼贯地流过伦敦桥，人数是那么多，
我没想到死神竟报销了那么多人。
我没想到死亡毁坏了这许多人。
偶尔发出短促的叹息，
叹息，短促而稀少，吐了出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的脚尖。
人人的眼睛都盯住在自己的脚前。
他们涌上山冈，冲下威廉王大街，
流上山，流下威廉王大街，
那儿圣玛丽·沃尔诺斯教堂的大钟
直到圣马利吴尔诺斯教堂，那里报时的钟声
沉重的钟声正敲着九点的最后一响。
敲着最后的第九下，阴沉的一声。
我看见一个熟人，我叫住他：“斯特森！
在那里我看见一个熟人，拦住他叫道：“斯代真！”
你不就是在梅利和我一起在舰队里的吗！
你从前在迈里的船上是和我在一起的！
去年你栽在你花园里的那具尸体，
去年你种在你花园里的尸首，
开始发芽了没有？今年会开花吗？
它发芽了吗？今年会开花吗？
要不就是突然来临的霜冻惊扰了它的苗床？
还是忽来严霜捣坏了它的花床？
啊，要让狗离那儿远远的，狗爱跟人亲近，
叫这狗熊星走远吧，它是人们的朋友，
不然它会用爪子把尸体又刨出来！
不然它会用它的爪子再把它挖掘出来！
你！伪善的读者！——我的同类——我的兄弟！”
你！虚伪的读者！——我的同类——我的兄弟！
二、弈棋
二、对弈
她坐的椅子，像金碧辉煌的宝座，
她所坐的椅子，像发亮的宝座
映照在大理石上熠熠生光，高擎明镜的
在大理石上放光，有一面镜子，
灯台石柱雕刻着果实累累的葡萄藤蔓
座上满刻着结足了果子的藤，
一个金色的丘比特从藤蔓中偷偷望外张望
还有个黄金的小爱神探出头来
（另一个却把眼睛藏在他的翅膀后面）
（另外一个把眼睛藏在翅膀背后）
明镜把七枝灯座吊灯的烛光反照得加倍明亮，
使七枝光烛台的火焰加高一倍，
当她的珠宝从锦匣中射出
桌子上还有反射的光彩
炫目的闪光与灯光相遇
缎盒里倾注出的炫目辉煌，
桌面上便反射出一片霞光；
是她珠宝的闪光也升起来迎着；
象牙的、彩色玻璃的小瓶
在开着口的象牙和彩色玻璃制的
打开了瓶塞，里面藏着她那些调制的奇异香水，
小瓶里，暗藏着她那些奇异的合成香料——膏状，粉状或液体的——使感觉
粉末的，或液体的软膏——扰乱了，淹没了
局促不安，迷惘，被淹没在香味里；受到
在芳香氲氤中的感官；袅袅上升的香气
窗外新鲜空气的微微吹动，这些香气
被窗外新鲜空气拂动，
在上升时，使点燃了很久的烛焰变得肥满，
把烛光的延长的火焰扇的更旺，
又把烟缕掷上镶板的房顶，
烟雾窜进细工雕刻的凹形镶板，
使天花板的图案也模糊不清。
拂动着方格天花板上的图案。
大片海水浸过的木料洒上铜粉
巨大的铜制的海洋树林
青青黄黄地亮着，四周镶着的五彩石上，
煅烧成翠绿和桔红色，镶嵌着的彩色宝石，
又雕刻着的海豚在愁惨的光中游泳。
一个镂制的海豚在林间阴翳的光线下翻腾嬉水。
那古旧的壁炉架上展现着一幅
在那古老的壁炉上方，
犹如开窗所见的田野景物，
仿佛是一扇眺望林木葱郁的窗子
那是翡绿眉拉变了形，遭到了野蛮国王的
挂着菲洛梅尔变形的图画，她被野蛮的国王
强暴：但是在那里那头夜莺
那么粗暴地强行非礼；但夜莺曾在那儿
她那不容玷辱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沙漠，
用她那不可亵渎的歌声充塞了整个荒漠
她还在叫唤着，世界也还在追逐着，
而她仍在啼叫，今天这世界仍继续在啼叫，
“唧唧”唱给脏耳朵听。
向猥亵的耳朵叫着“佳佳”。
其它那些时间的枯树根
还有往昔的轶事旧闻
在墙上留下了记认；凝视的人像
展示在四周墙上；惹人注目的形体
探出身来，斜倚着，使紧闭的房间一片静寂。
身子或向前倾，或倚斜着，叫这四壁围住的房间禁声。
楼梯上有人在拖着脚步走。
楼梯上步履蹀躞。
在火光下，刷子下，她的头发
火光下，发刷下，她的长发
散成了火星似的小点子
散成点点火星
亮成词句，然后又转而为野蛮的沉寂。
化为语言，接着又将是一片死寂。
“今晚上我精神很坏。是的，坏。陪着我。
“今晚我心情很乱，是的，很乱。陪着我。
跟我说话。为什么总不说话。说啊。
跟我说话。为什么你总不说话。说呀。
你在想什么？想什么？什么？
你在想什么？想什么？是什么呀？
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
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想看。”
我想我们是在老鼠窝里，
我想咱们是住在耗子的洞穴里，
在那里死人连自己的尸骨都丢得精光。
死人连自己的尸骨都丢失了。
“这是什么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风在门下面。
是门下面的风。
“这又是什么声音？风在干什么？”
“这会儿又是什么声音？风在干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是没有什么。
“你
“难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
不记得吗？”
不记得吗？”
我记得
我记得
那些珍珠是他的眼睛。
那些珍珠原是他的眼睛。
“你是活的还是死的？你的脑子里竟没有什么？”
“你是活的还是死的？你脑子里难道什么都没有？”
可是
可是
噢噢噢噢这莎士比希亚式的爵士音乐——
哦哦哦哦这种莎士比亚式的“拉格”——
它是这样文静
多么文雅
这样聪明
多么聪明
“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现在我该干些什么事？我该干什么呢？
我就照现在这样跑出去，走在街上
“我就这样冲出去，走在大街上
披散着头发，就这样。我们明天该作些什么？
“披头散发的，就这样。我们明天又干些什么呢？
我们究竟该作些什么？”
“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十点钟供开水。
热水十点钟供应。
如果下雨，四点钟来挂不进雨的汽车。
如果下雨，四点钟来一辆轿式马车。
我们也要下一盘棋，
然后我们就下一盘棋，
按住不知安息的眼睛，等着那一下敲门的声音。
一面挣大着永远醒着的眼睛等待那一下敲门声。
丽尔的丈夫从部队复员的时候，我说——
丽儿的丈夫退伍的时候，我说——
我可不喜欢吞吞吐吐，我亲口对她这么说，
我毫不含糊，我自己就对她说，
请快点儿，时间到啦
请快些，时间到了
如今阿尔伯特要回来啦，你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儿。
埃尔伯特不久就要回来，你就打扮打扮吧。
他准想知道你把他给你镶牙齿的钱
他也要知道给你镶牙的钱
到底干了什么。他给了钱，当时我在场。
是怎么花的。他给的时候我也在。
你把它们全拔了，丽尔，装一副漂亮的，
把牙都拔了吧，丽儿，配一副好的，
他说，我发誓，我连瞧你一眼都受不了。
他说，实在的，你那样子我真看不得。
我也不能再忍受下去了，我说，想想可怜的阿尔伯特，
我也看不得，我说，替可怜的埃尔伯特想一想，
他在部队里待了四年，他想快快活活过日子，
他在军队里耽了四年，他想痛快痛快，
要是你不让他快活，自有别人愿意呢，我说。
你不让他痛快，有的是别人，我说。
喔，有吗，她说。差不离儿。我说。
啊，是吗，她说。就是这么回事。我说。
那我倒想知道该向谁表示感谢了，她说，瞪了我一眼。
那我就知道该感谢谁了，她说，向我瞪了一眼。
请快点儿，时间到啦
请快些，时间到了
要是你不喜欢那样，你不妨将就着那么干嘛，我说。
你不愿意，那就听便吧，我说。
别人可是能挑三拣四的，要是你做不到的话。
你没有可挑的，人家还能挑挑拣拣呢。
可要是阿尔伯特跑掉了，那可不是因为没人警告过你。
要是埃尔伯特跑掉了，可别怪我没说。
你应该感到害臊，我说，你看上去多像个老古董。
你真不害臊，我说，看上去这么老相。
（可她还只是三十一。）
（她还只三十一。）
我没法子，她说，拉长了脸，
没办法，她说，把脸拉得长长的，
这都怪我吃的那些药片，不想再有孩子啦，她说。
是我吃的那药片，为打胎，她说。
（她已经有了五个。生小乔治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已经有了五个。小乔治差点送了她的命。）
药店老板说没事儿，可我再也不似往常了。
药店老板说不要紧，可我再也不比从前了。
你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我说。
你真是个傻瓜，我说。
呃，要是阿尔伯特不让你安生，还会有孩子，我说，
得了，埃尔伯特总是缠着你，结果就是如此，我说，
不想有孩子，那你结婚为什么来着？
不要孩子你干吗结婚？
请快点儿，时间到啦
请快些，时间到了
嗯，那个星期天阿尔伯特回了家，他们有只新鲜熏腿，
说起来了，那天星期天埃尔伯特在家，他们吃滚烫的烧火腿，
他们邀我去吃饭，趁新鲜品尝一下薰腿的美味——
他们叫我去吃饭，叫我乘热吃——
请快点儿，时间到啦
请快些，时间到了
请快点儿，时间到啦
请快些，时间到了
晚安，比尔。晚安，露。晚安，梅。晚安。
明儿见，毕尔。明儿见，璐。明儿见，梅。明儿见。
谢谢。谢谢。再见。再见。
再见。明儿见，明儿见。
再见，太太们，再见，好太太们，再见，再见。
明天见，太太们，明天见，可爱的太太们，明天见，明天见。
三、火诫
三、火诫
河上的帐蓬破了：最后残留的枝叶犹恋恋不去
河上树木搭成的蓬帐已破坏：树叶留下的最后手指
终于落进潮湿的河堤。风吹过褐色的大地，
想抓住什么，又沉落到潮湿的岸边去了。那风
没有被人听见。河上的娇娃美女已经离去。
吹过棕黄色的大地，没人听见。仙女们已经走了。
亲爱的泰晤士河，你轻柔地流，直到我唱完我的歌。
可爱的泰晤士，轻轻地流，等我唱完了歌。
河上没有空酒瓶，没有三明治的废纸片，
河上不再有空瓶子，加肉面包的薄纸，
也没有丝手绢，硬纸盒，香烟头
绸手帕，硬的纸皮匣子，香烟头
或者其他表明夏天夜晚的证据。娇娃美女都已离去。
或其他夏夜的证据。仙女们已经走了。
她们的朋友，城里头儿脑儿的逍遥的公子们，
还有她们的朋友，最后几个城里老板们的后代；
也已离去，没有留下地址。
走了，也没有留下地址。
在莱蒙湖畔我坐下来低泣……
在莱芒湖畔我坐下来饮泣……
亲爱的泰晤士河，你轻柔地流，直到我唱完我的歌。
可爱的泰晤士，轻轻地流，等我唱完了歌。
亲爱的泰晤士河，你轻柔地流，因为我说得不响也不长。
可爱的泰晤士，轻轻地流，我说话的声音不会大，也不会多。
但是在我身后，在一阵冷风中我听见
可是在我身后的冷风里我听见
尸骨的格格声和吃吃的笑声传向四方。
白骨碰白骨的声音，慝笑从耳旁传开去。
一只耗子轻轻爬过草丛
一头老鼠轻轻穿过草地
拖着黏滑的肚子在河堤上行走
在岸上拖着它那粘湿的肚皮
而我在一个冬天的薄暮，离煤气厂后面不远
而我却在某个冬夜，在一家煤气厂背后
在那条滞缓的运河上钓鱼
在死水里垂钓
沉思我的兄王在海上的遇难
想到国王我那兄弟的沉舟
和在他之前我的父王的驾崩。
又想到在他之前的国王，我父亲的死亡。
白色的尸体赤裸在低洼潮湿的地上，
白身躯赤裸裸地在低湿的地上，
尸骨却被扔在一座低矮而干燥的小阁楼里，
白骨被抛在一个矮小而干燥的阁楼上，
年复一年只是给耗子踩得格格作响。
只有老鼠脚在那里踢来踢去，年复一年。
但是在我背后我不时听见
但是在我背后我时常听见
汽笛和马达的声音，到春天它
喇叭和汽车的声音，将在
就要把斯维尼带给波特太太。
春天里，把薛维尼送到博尔特太太那里。
啊 明月光皎皎
啊月亮照在博尔特太太
把波特太太和她女儿照
和她女儿身上是亮的
她俩在苏打水里洗双脚
她们在苏打水里洗脚
Et O ces voix d'enfants, chantant dans la coupole!
啊这些孩子们的声音，在教堂里歌唱！
唧 唧 唧
吱。吱。吱
佳 佳 佳 佳 佳
唧唧唧唧唧唧
那么粗暴地强行非礼
受到这样的强暴。
特鲁
铁卢
虚幻的城市
并无实体的城
在一个冬天中午的褐色雾霭下
在冬日正午的黄雾下
尤吉尼德斯先生，从斯密尔纳来的商人
尤吉尼地先生，哪个士麦那商人
胡髭拉碴，带着一满袋无核葡萄干
还没光脸，袋里装满了葡萄干
到伦敦运费和保险金免收：凭提单付货，
到岸价格，伦敦：见票即付，
他操一口通俗的法语邀请我
用粗俗的法语请我
上炮台街旅馆去共进午餐
在凯能街饭店吃午饭
随后去梅特罗波尔消磨周末。
然后在大都会度周末。
在暮霭渐浓的时刻，这时眼睛和背脊
在那暮色苍茫的时刻，眼与背脊
从办公桌上抬起，这时人类的发动机
从桌边向上抬时，这血肉制成的引擎在等侯
像突突地震动着等待开动的出租车那样等待着，
像一辆出租汽车颤抖而等候时，
我，泰瑞西士，虽然双目失明，跳动在两个性别之间，
我，帖瑞西士，虽然瞎了眼，在两次生命中颤动，
长着皱巴巴女性乳房的老头儿，却能看见
年老的男子却有布满皱纹的女性乳房，能在
在这暮霭渐浓的时刻，蹒跚归去的黄昏
暮色苍茫的时刻看见晚上一到都朝着
正把海员从海上带回家去，
家的方向走去，水手从海上回到家，
打字员到喝茶时刻回了家，收拾早餐的杯碟，
打字员到喝茶的时候也回了家，打扫早点的残余，点燃了她的炉子，拿出罐头食品。
点起炉子，摆出罐头食品。
窗外危险地晾着
她那险凛凛伸出窗外晒晾的连裤内衣
她快要晒干的内衣，给太阳的残光抚摸着，
正领受着夕阳最后余辉的爱抚，
沙发上堆着（晚上是她的床）
长沙发上（夜里便是她的卧床）
袜子，拖鞋，小背心和用以束紧身的内衣。
堆着她的袜子、拖鞋、背心和紧身胸内衣。
我，帖瑞西士，年老的男子长着皱褶的乳房
我，泰瑞西士，长着皱巴巴乳房的老头
看到了这段情节，预言了后来的一切——
看到这番景象，就能预知其余——
我也在等待那盼望着的客人。
我也在等候那位我盼着他来的客人。
他，那长疙瘩的青年到了，
他，满脸粉刺的年轻人来了，
一个小公司的职员，一双色胆包天的眼，
小房地产经纪人的办事员，一副大胆盯视的目光，
一个下流家伙，蛮有把握，
那份自信搁在一个地位低微的人身上
正像一顶绸帽扣在一个布雷德福的百万富翁头上。
活像一个布雷德福的百万富翁戴了顶大礼帽。
时机现在倒是合式，他猜对了，
现在时机对他有利，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饭已经吃完，她厌倦又疲乏，
晚饭已经吃过，她感到又厌烦又疲乏，
试着抚摸抚摸她
鼓起勇气上去跟她温存一番
虽说不受欢迎，也没受到责骂。
也许还不致受到嗔怪，即使她并不希望这样。
脸也红了，决心也下了，他立即进攻；
涨红了脸，下定决心他立即发动袭击；
探险的双手没遇到阻碍；
探索的双手没有遇到防卫；
他的虚荣心并不需要报答，
他的虚荣原不要求对方回答
还欢迎这种漠然的神情。
却招来一种满不在乎的欢迎。
（我，帖瑞西士，都早就忍受过了，
（我，泰瑞西士早先已经经受过
就在这张沙发或床上扮演过的；
在这同一张长沙发或床上演出的一切；
我，那曾在底比斯的墙下坐过的
我，曾在底比斯城下倚墙而坐
又曾在最卑微的死人中走过的。）
也曾在最卑微的死者中间踽踽独行。）
最后又送上形同施舍似的一吻，
他屈尊俯就亲了最后一吻，
他摸着去路，发现楼梯上没有灯……
发现楼梯上没有灯光，便暗中摸索着走了……
她回头在镜子里照了一下，
她调转身子往镜子里端详了一会，
没大意识到她那已经走了的情人；
没有理会她那已经离去的情人；
她的头脑让一个半成形的思想经过：
她脑子里只闪过一个没有完全形成的念头：
“总算玩了事：完了就好。”
“唔，现在完事了：谢天谢地，这事儿总算已经过去。”
美丽的女人堕落的时候，又
当淑女降尊屈从干了蠢事以后
在她的房里来回走，独自
重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孤零零的，
她机械地用手抚平了头发，又随手
她无意识地用手抚平头发，
在留声机上放上一张片子。
接着在唱机上放上一张唱片。
“这音乐在水上悄悄从我身旁经过”
“这阵音乐从水面飘到我身边”
经过斯特兰德，直到女王维多利亚街。
经过斯特兰德飘到维多利亚女王街。
啊，城啊城，我有时能听见
哦 城市 城市，我有时能听见
在泰晤士下街的一家酒店旁
在下泰晤士街一家酒吧附近
那悦耳的曼陀铃的哀鸣
一只曼陀林动人的哀鸣声
还有里面的碗盏声，人语声
还有笑闹声和喋喋不休的谈话声
是渔贩子到了中午在休息：那里
从渔夫们中午休憩的地方传来，那儿
殉道堂的墙上还有
殉道者马格纳斯教堂的院墙一如既往
难以言传的伊沃宁的荣华，白的与金黄色的。
闪耀着爱奥尼亚的纯白和金色的神秘光芒。
长河流汗
泰晤士河泛起
流油与焦油
油污和沥青
船只漂泊
河上画舫随着潮流变换
顺着来浪
而各自飘动
红帆
风吹涨了片片红帆
大张
向着下风
顺风而下，在沉重的桅杆上摇摆。
在沉重的桅樯上摇动。
船只冲洗
画舫激起波澜
漂流的巨木
冲击漂流的圆木
流到格林威治河区
漂过多格斯半岛
经过群犬岛。
直泻格林威治河湾。
Weialala leia
Weialala leia
Wallala leialala
Wallala leialala
伊丽莎白和莱斯特
伊丽莎白和莱斯特
打着桨
划着船桨
船尾形成
船尾形状
一枚镶金的贝壳
好似一只镀金的贝壳
红而金亮
彤红而又金黄
活泼的波涛
轻快的巨浪
使两岸起了细浪
激起两岸粼粼微波
西南风
西南风
带到下游
把白色塔楼
连续的钟声
隆隆的钟声
白色的危塔
带往下游
Weialala leia
Weialala leia
Wallala leialala
Wallala leialala
“电车和堆满灰尘的树。
“多少电车和蒙着尘土的树。
海勃里生了我。里其蒙和邱
海伯利生了我。里士满和丘
毁了我。在里其蒙我举起双膝
毁了我。在里士满附近我支起双膝
仰卧在独木舟的船底。
仰卧在一只狭小的独木舟的船底。”
“我的脚在摩尔该，我的心
“我的脚在穆尔盖特，而我的心
在我的脚下。那件事后
在我的脚下。那次事情过后
他哭了。他答应‘重新做人’。
他哭泣了。他保证‘改过自新’。
我不作声。我该怨恨什么呢？”
我没有表示什么意见。我干吗要忿忿不平？”
“在马该沙滩
“在马盖特沙滩上
我能够把
没有什么能够引起
乌有和乌有联结在一起
我任何联想。
脏手上的破碎指甲。
一双肮脏的手上的破损的指甲。
我们是伙下等人，从不指望
我家里的人都是微贱的人
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指望。”
啊呀看哪
la la
于是我来到了迦太基
于是我来到了迦太基
烧啊 烧啊 烧啊 烧啊
燃烧吧 燃烧吧 燃烧吧 燃烧吧
主啊 你把我救拔出来
啊 主啊 请你把我救出来吧
主啊 你救拔
啊 主啊 你救救我吧
烧啊
燃烧吧
四、水里的死亡
四、死于水
腓尼基人弗莱巴斯，死了已两星期，
腓尼基人弗莱巴斯，死了两个星期，
忘记了水鸥的鸣叫，深海的浪涛
忘记了海鸥的啼鸣和大海滚滚的巨浪
利润与亏损。
也忘记了亏损与赢利。
海下一潮流
一股海底涌起的潮流
在悄声剔净他的骨。在他浮上又沉下时
在悄声细语中捡起了他的尸骨。在随波浮沉之际
他经历了他老年和青年的阶段
他经历了老年和青年的阶段
进入漩涡。
进入漩涡。
外邦人还是犹太人
异邦人或犹太人
啊你转着舵轮朝着风的方向看的，
啊 当你转动轮子迎风遥望的时候，
回顾一下弗莱巴斯，他曾经是和你一样漂亮、高大的。
请细思弗莱巴斯，他一度也曾和你一样高大而英俊。
五、雷霆的话
五、雷霆的话
火把把流汗的面庞照得通红以后
当火炬映红了一张张汗涔涔的脸
花园里是那寒霜般的沉寂以后
当花园里只留下一片寒霜般的寂寥
经过了岩石地带的悲痛以后
当受尽了人间冷酷无情的极度痛苦
又是叫喊又是呼号
尖利的喊声和哭号
监狱宫殿和春雷的
牢狱和宫殿以及春天的雷霆
回响在远山那边震荡
在遥远的群山之上回响之后
他当时是活着的现在是死了
他过去活着的现在已经死亡
我们曾经是活着的现在也快要死了
我们过去活着的现在怀着一丝忍耐
稍带一点耐心
正濒临死亡
这里没有水只有岩石
这里没有水只有岩石
岩石而没有水而有一条沙路
岩石、无水和沙砾的路
那路在上面山里绕行
路在山岭间盘旋而上
是岩石堆成的山而没有水
山岭乱石嶙峋而无水
若还有水我们就会停下来喝了
假若有水我们就会停下来痛饮
在岩石中间人不能停止或思想
在山岩丛中你既不能停步也不能思索
汗是干的脚埋在沙土里
汗是干的而脚又陷在沙里
只要岩石中间有水
假若山岩丛中哪怕只有一点水
死了的山满口都是龋齿吐不出一滴水
然而死山龋齿累累的嘴吐不出水
这里的人既不能站也不能躺也不能坐
这里你不能站不能躺也不能坐
山上甚至连静默也不存在
在山林里甚至没有寂静
只有枯干的雷没有雨
但听得无雨的干雷徒然的轰鸣
山上甚至连寂寞也不存在
山岭里甚至没有远离人寰的幽寂
只有绛红阴沉的脸在冷笑咆哮
只有那发红的愠怒的脸庞
在泥干缝猎的房屋的门里出现
从一间间泥土剥落的茅屋门口向你咆哮和嘲笑
只要有水
假若这里有水
而没有岩石
而且没有岩石
若是有岩石
假若这里有岩石
也有水
也有水
有水
而水
有泉
是一泓泉水
岩石间有小水潭
岩石中一个水潭
若是只有水的响声
假若只有水声
不是知了
不是蝉鸣
和枯草同唱
也不是枯干的野草在歌唱
而是水的声音在岩石上
而是从一座岩石那边传来的水声
那里有蜂雀类的画眉在松树间歌唱
那儿一只画眉正在松林中歌唱
点滴点滴滴滴滴
滴答滴答答答答
可是没有水
但是没有水
谁是那个总是走在你身旁的第三人？
那个总在你身旁走的第三个人是谁？
我数的时候，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当我点数的时候，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但是我朝前望那白颜色的路的时候
但当我抬头凝望前方那条白色的大路时
总有另外一个在你身旁走
始终有另一个人在你身旁走着
悄悄地行进，裹着棕黄色的大衣，罩着头
披着褐色的斗篷，戴着兜帽悄悄行走
我不知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不知道那是男人还是女人
——但是在你另一边的那一个是谁？
——但在你另一边的那个到底是谁？
这是什么声音在高高的天上
在高高的天空中是什么声音
是慈母悲伤的呢喃声
母亲哀伤的低泣声
这些带头罩的人群是谁
那些戴着兜帽拥集在望不到头的平原上
在无边的平原上蜂拥而前，在裂开的土地上蹒跚而行
在四周尽是单调的地平线的坼裂的大地上
只给那扁平的水平线包围着
蹒跚而行的人群是谁
山的那边是哪一座城市
在山岭上那座崩裂了又重建
在紫色暮色中开裂、重建又爆炸
却又在紫色的天空中突然爆炸的是什么城市
倾塌着的城楼
高塔纷纷倒坍
耶路撒冷雅典亚力山大
耶路撒冷 雅典 亚力山大
维也纳伦敦
维也纳 伦敦
并无实体的
一切化为虚幻
一个女人紧紧拉直着她黑长的头发
一个女人紧紧拉起她乌黑的长发
在这些弦上弹拨出低声的音乐
在那弦线上信手奏出如泣如诉的乐曲
长着孩子脸的蝙蝠在紫色的光里
一群蝙蝠脸孔象婴儿在紫色的夕晖下
嗖嗖地飞扑着翅膀
拍打着翅膀尖声鸣叫
又把头朝下爬下一垛乌黑的墙
弯下了头朝一堵发黑的墙俯冲而去
倒挂在空气里的那些城楼
一座座高塔在天空中翻滚颠倒
敲着引起回忆的钟，报告时刻
报时的钟敲着缅怀往昔的钟声
还有声音在空的水池、干的井里歌唱。
还有从空虚的水池和枯竭的井底唱出的歌声。
在山间那个坏损的洞里
在这群山怀抱的腐朽的洞穴里
在幽黯的月光下，草儿在倒塌的
月色迷蒙，在小教堂近旁
坟墓上唱歌，至于教堂
坍圮的坟墓上，野草在唱歌
则是有一个空的教堂，仅仅是风的家。
小教堂空寂无人，只是风的家。
它没有窗子，门是摆动着的，
没有窗子，门在摇晃
枯骨伤害不了人。
枯槁的尸骨不能伤害人
只有一只公鸡站在屋脊上
一只公鸡孤零零栖立在屋脊上
咯咯喔喔咯咯喔喔
咯 咯 里咯 咯 咯 里咯
刷的来了一炷闪电。然后是一阵湿风
电光闪烁。接着是一阵潮湿的狂风
带来了雨
带来了雨
恒河水位下降了，那些疲软的叶子
恒河沉落了，蔫蔫的草叶
在等着雨来，而乌黑的浓云
等待着沐雨，但乌云
在远处集合在喜马望山上。
集合在远方，在喜马拉雅山巅之上。
丛林在静默中拱着背蹲伏着。
丛林默默地匍伏，隆起。
然后雷霆说了话
于是雷霆开口说
DA
DA
Datta：我们给了些什么？
Datta：我们给予了什么？
我的朋友，热血震动着我的心
我的朋友，鲜血摇撼我的心
这片刻之间献身的非凡勇气
一瞬间的大胆果敢的舍弃
是一个谨慎的时代永远不能收回的
一个时代的深谋远虑也决不能追回
就凭这一点，也只有这一点，我们是存在了
我们就凭这一点，只凭这一点才生存过来
这是我们的讣告里找不到的
这一点在我们的讣告里将不会被人发现
不会在慈祥的蛛网披盖着的回忆里
在慈善的蜘蛛覆盖下的记忆里
也不会在瘦瘦的律师拆开的密封下
或者在我们那些由精瘦的律师
在我们空空的屋子里
启封的空门阒的房间里也不会被人发现
DA
DA
Dayadhvam：我听见那钥匙
Dayadhvam：我听到钥匙
在门里转动了一次，只转动了一次
在门上转动了一次，只转动一次
我们想到这把钥匙，各人在自己的监狱里
我们想起了钥匙，每个在监狱里的人
想着这把钥匙，各人守着一座监狱
都想起钥匙，只是到夜晚时分每个人
只在黄昏的时候，世外传来的声音
才证实一座监狱，虚无缥缈的传说
才使一个已经粉碎了的柯里欧莱纳思一度重生
才把疲惫不堪的科利奥兰纳斯复活片刻
DA
DA
Damyata：那条船欢快地
Damyata：船儿欢快地
作出反应，顺着那使帆用桨老练的手
与张帆划桨的熟练的手相应和
海是平静的，你的心也会欢快地
大海平静无波，你的心如为之怡悦
作出反应，在受到邀请时，会随着
会欢快地应和，顺从那双克制的手迎风前进
引导着的双手而跳动
我坐在岸边
我坐在岸上
垂钓，背后是干旱荒芜的平原
垂钓，背后是那片干旱的平原
我是否至少该把我的国家整顿好？
我应否至少把我的田地收拾好？
伦敦桥倒坍了 倒坍了 倒坍了
伦敦桥塌下来了塌下来了塌下来了
Poi s'ascose nel foco che gli affina
然后，他就隐身在炼他们的火里，
Quando fiam uti chelidon——啊 燕子 燕子
我什么时候才能象燕子——啊，燕子，燕子，
Le Prince d'Aquitaine á la tour abolie
阿基坦的王子在塔楼里受到废黜
这些就是我用来支撑自己以免毁灭的零星断片
这些片断我用来支撑我的断垣残壁
嗨 我会使你中意的。希罗尼摩又发疯了。
那么我就照办吧。希罗尼母又发疯了。
Dattà. Dayadhvam. Damyata.
舍己为人。同情。克制。
Shantih shantih shantih
平安。平安。
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