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人谣北岛 译

梦游人谣戴望舒 译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马在山中。
影子缠在腰间,
影子裹住她的腰,
她在阳台上做梦。
她在露台上做梦。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绿的肌肉,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还有银子般沁凉的眼睛。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在吉普赛人的月亮下,
在吉卜赛人的月亮下,
一切都望着她,
一切东西都看着她,
而她却看不见它们。
而她却看不见它们。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霜花的繁星
繁星似的霜花
和那打开黎明之路的
和那打开黎明之路的
黑暗的鱼一起到来。
黑暗的鱼一同来到。
无花果用砂纸似的树枝
无花果用砂皮似的树叶
磨擦着风,
磨擦着风,
山,未驯服的猫
山象野猫似的耸起了
耸起激怒的龙舌兰。
它的激怒了的龙舌兰。
可是谁将到来?从哪儿?
可是谁来了?从哪儿来的?
她徘徊在阳台上,
她徘徊在露台上,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绿的肌肉,绿的头发,
梦见苦涩的大海。
在梦见苦辛的大海。

——朋友,我想要
——朋友,我想
把我的马换你的屋子,
用我的马换你的房子,
把我的鞍辔换你的镜子,
用我的马鞍换你的镜子,
把我的短刀换你的毛毯。
把我的短刀换你的毛毯。
朋友,我是从喀勃拉港口
朋友,我从卡伯拉关口流血回来。
流血回来的。
——要是我办得到,年轻人,
——要是我办得到,年轻人,
这交易一准成功。
这交易一准成功。
可是我已不再是我。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的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我的屋子也不再是我的。
——朋友,我要善终在
——朋友,我要善终在
我自己的铁床上,
我自己的铁床上,
如果可能,
如果可能,
还得有细亚麻被单。
还得有荷兰布的被单。
你没有看见我
你没有看见我
从胸口到喉咙的伤口?
从胸口直到喉咙的伤口?
——你的白衬衫上
——你的白衬衫上
染了三百朵褐色玫瑰,
染了三百朵黑玫瑰,
你的血还在腥臭地
你的血还在腥气地
沿着你腰带渗出。
沿着你的腰带渗出。
但我已不再是我,
但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的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我的屋子也不再是我的。
——至少让我爬上
——至少让我爬上
这高高的阳台;
这高高的露台;
让我上来,让我
允许我上来!允许我
爬上那绿色阳台。
爬上这绿色的露台。
月亮的阳台,
月光照耀的露台,
那儿水在回响。
那儿可以听到海水的回声。

于是这两个伙伴
于是这两个伙伴
走向那高高的阳台。
走上那高高的露台。
留下一缕血迹。
留下了一缕血迹。
留下一缕泪痕。
留下了一条泪痕。
许多铁皮小灯笼
许多铅皮的小灯笼
在屋顶上闪烁。
在人家屋顶上闪烁。
千百个水晶的手鼓,
千百个水晶的手鼓,
在伤害黎明。
在伤害黎明。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绿的风,绿的树枝。
两个伙伴一起上去。
两个伙伴一同上去。
长风在品尝
长风留给他们嘴里
苦胆薄荷和玉香草的
一种苦胆,薄荷和玉香草的
奇特味道。
稀有的味道。
朋友,告诉我,她在哪儿?
朋友,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那苦涩姑娘在哪儿?
你那个苦辛的姑娘在哪里?
她多少次等候你!
她等候过你多少次?
她多少次等候你,
她还会等候你多少次?
冰冷的脸,黑色的头发,
冷的脸,黑的头发,
在这绿色阳台上!
在这绿色的露台上!

那吉普赛姑娘
那吉卜赛姑娘
在水池上摇曳。
在水池上摇曳着。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绿的肌肉,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还有银子般沁凉的眼睛。
月光的冰柱
一片冰雪似的月光
在水上扶住她。
把她扶住在水上。
夜亲密得
夜色亲密得
象一个小广场。
象一个小小的广场。
醉熏熏的宪警,
喝醉了的宪警
正在敲门。
正在打门。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船在海上,
绿的风,绿的树枝。
马在山中。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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